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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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陳硯心淡淡地說：“我在家。”
該來的始終會來, 她沒必要退縮，可面對也是難題，她是真的心裏很亂, 她知道李翊賢也為此受到影響，但她不想告訴他真相。
她萌發了與李翊賢分手的想法。
想法一經產生, 便如藤蔓瘋長，迅速纏繞深入五臟六腑。
門被敲響，她忐忑不安的情緒卻在一瞬間冷漠沈靜下來。她打開了門, 擡眸的時候，看到了臉色極沈的李翊賢。
和好這段時間，陳硯心很少見到李翊賢這種表情, 幾乎沒有過。
他很生氣，氣到五指收攏, 手指發顫，陳硯心應該向他解釋的, 因為一年來她總是這樣溫柔, 他們太久沒有劍拔弩張。
李翊賢向前邁進一步, 陳硯心後退了一步。
他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她的這一舉動, 同時也被她的後退深深灼傷。
“你要不——辭職吧。”
“你沒理由決定我。”陳硯心想都沒想，似乎這句話被她藏在心裏很久, 就差脫口而出。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李翊賢皺著眉。
“告訴你有用嗎？”陳硯心看著他。
李翊賢沒回答。
陳硯心不知道李翊賢發生了什麽，被人指著鼻子罵到狗血淋頭, 這對於傲慢無禮的他來說有多麽憋悶。
“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情。”陳硯心下定決心要和李翊賢分手, 但是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臟像是被蟄了一下, 不可控制地紅了眼眶。
李翊賢擡眸看著她，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心裏卻如同波濤洶湧，冷冷地出聲：“你不解釋？”
陳硯心是該向他解釋，但憑借他的性子，知道真相後，可能會順著bigspy的陰謀發展。但也許會顧及遲涔的感受，也許……會最大程度的為了保護她，和遲涔以及bigspy決裂。
她說：“我沒什麽好解釋的。”
深吸一口氣，又說：“李翊賢，我們分手吧。”
李翊賢不想聽她說廢話，他驟然提高音量：“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麽？”
他氣不打一出來，伸手拉住陳硯心，轉身抵在玄關處，鼻息掃在她臉上，“你把我當什麽了？”他咬牙切齒地問，“陳硯心，你到底有沒有心？”
陳硯心看著他：“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能體會我現在的感受——”
“我不能，我是永遠不能理解玩弄別人真心的人。”他猩紅著一雙眼，氣得像是心臟被撕碎碾在腳底。他大聲質問，“我們是什麽關系？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李翊賢真的不懂了，前幾天還好好的，也有越來越好的趨勢。為什麽現在猝不及防的碎了？
他一點兒都不信，所以來問她。
陳硯心發誓她不想哭，可淚水卻止不住。
她聲音卻是冷的：“你就當我是別人說的那樣。”
他松開緊緊貼合於她的手，緩緩向後撤退，眸裏滿是難以置信，遲涔和他說，陳硯心爬了林英的床。
他不信。
李翊賢想象不到陳硯心騙他的理由。
陳硯心永遠忘不掉他的神情，她差一點兒就想告訴他那不是真相。他的表情真的太難過了，幾乎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絕望，他幻想與她的未來，還有兩年來的情感，在今天這個時刻統統粉碎了。
陳硯心想象不到這種表情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只是沒有多久，李翊賢就變了臉色，他不緊不慢地勾起唇角，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他對陳硯心說：“你想分手，不用編瞎話來騙我。”
“我不會對你死纏爛打。”
陳硯心痛苦地別過臉去，同時心裏的愧疚也有一點點消散。
她還是習慣李翊賢的尖酸刻薄，那樣會讓她更加下定決心斬斷這段關系。
“這段時間——我像條狗一樣，被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甚至都不敢對你大聲說話，就怕你一生氣鬧分手，不理人。我對你仁至義盡，你他媽卻說，你給老子戴綠帽子了。”
“陳硯心，你有種——”
她就站在他面前，默不作聲地哭。只穿一件單薄的衣服，身體瘦弱到像是一陣風就能刮倒。
即使不化妝，那張臉也異樣出眾，只是她哭了，所以顯得格外落魄。
李翊賢很難想象自己這兩年著了什麽魔，愛她愛到變了太多。
和他的炙熱偏愛相比，她的情感更像是施舍。
她就像是渾身上下布滿荊棘的木偶，哪怕他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也不相信。
和她相比，他也太不淡定了。
如果是別人，李翊賢大概會起殺意。
但是陳硯心，他還是心軟了。
“你騙我？”
他緊緊攥著拳頭，他還是不甘心。
陳硯心擡手抹掉了淚水，沈默了會兒，然後回道：“我希望你就當沒認識過我。”
李翊賢臉色更沈：“就這句？”
“其他的……”她淡淡地說，“希望你越來越好吧。”
“你為什麽騙我？”李翊賢看著她，仍是難以置信，“為了甩掉我？”
陳硯心嘆了一口氣，似乎不想回答。
李翊賢覺得她是後悔的，但他又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沒有。”
李翊賢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用一種極其難受的哭腔告訴他：“我不愛你。”
李翊賢咬緊牙關，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拳頭攥得那麽緊，他的心臟驟然疼了一下，疼得他快要死過去。
然而他卻笑了：“陳硯心，你有種。”
“你他媽有種就一直這樣，以後別跪在老子面前求我！”他氣得發抖，聲色發顫，毫無征兆出拳，一拳砸在她耳邊的墻面。
“砰”得一聲，陳硯心瞪大了眼睛，她好像聽到了什麽東西炸裂的聲音，接著是液體流動。
陳硯心害怕得動也不敢動，她忽然想起剛開始認識李翊賢的時候，他就是這麽桀驁不馴，甚至還帶有一絲狠戾，但因為在一起後他為她變了太多導致她都快忘記他本是多麽張狂的人。
一種無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甚至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可她也知道，他不會再信她了。
“我到底對你哪點不好，要讓你這樣踐踏我。”
“我他媽就這麽賤，非得在你這棵樹上吊死。”
“你他媽拿我當跳板？”
陳硯心聽到他手指血液順著墻面流淌的聲音，也聽到他充滿可笑的自嘲。
她死死咬緊下唇，知道他已經開始恨她了，這種恨也許是一輩子，她忽然感到一種巨大的疲倦。她曾經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然而夢境再美也有醒來的一刻。
他忽然扯開她單薄的衣服，撕開她所有表面的偽裝、遮掩。
“你想過後果嗎？”
他給了她一個漫長痛苦的夜晚，痛苦到陳硯心覺得李翊賢活該被她這樣對待。
她當然記得一開始對他的印象——目中無人，麻木不仁。
他沒有心。
但是……李翊賢何嘗不痛。
---
梁雨是在第二天中午敲響了陳硯心的家門，她提前打過電話，知道陳硯心在家，但在久久敲門無人來開的時候，心裏莫名慌了一下。
好在她有陳硯心家裏的備用鑰匙。
梁雨將東西放在櫃子上，正要換鞋，一擡眼看見墻面上一團炸裂開來的紅色，嚇了一跳。她起先沒認出是什麽，盯了好半晌，才察覺到也許是血，心裏更害怕了。
“陳硯心？你在家嗎？”
梁雨緩緩地走進房子，在客廳和廚房掃視一圈沒看到人，心驚膽顫地走到臥室門口，知道看見陳硯心坐在床上看電腦，一口氣才松了下來。
她快要嚇死了。
從她被許嘉陽提醒陳硯心和英信集團總裁林英傳緋聞後，她便請了假直奔陳硯心家裏，她一點都不相信網上傳聞，很擔心朋友的現狀。
梁雨沒發現陳硯心的異常。
她坐到她身旁，才發現電腦滿屏竟然都是網友對陳硯心的謾罵。
“你看這些幹什麽？”她詫異地問。
“我要收集證據。”陳硯心對她說，“我會起訴它們。”
梁雨擔憂地看著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她竟然覺得陳硯心鎮定得有些可怕，如果悲傷或者難過，她一定會好好哄著，但顯然陳硯心並不是這樣。
梁雨抿了抿唇，試探性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陳硯心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可是梁雨每看一眼屏幕上的惡評都覺得揪心，她百爪撓心，不知道怎麽阻止，最後竟然在一旁哭了出來。
陳硯心沒有預料，猝不及防地轉過臉，只說了一句梁雨，莫名哽咽。
“你別看那些了。”梁雨吸了吸鼻子，說，“你休息一會兒吧，我不知道怎麽哄你，但我覺得你特別不正常，我害怕……”
陳硯心說：“你不用害怕。”
梁雨收起了她面前的電腦，放在書桌上，轉過身問她：“你家墻面上那一灘……是血嗎？怎麽回事啊？”
陳硯心想起昨晚李翊賢用力砸向墻面的那一拳，血肉綻開。
“是李翊賢。”她說，“昨晚李翊賢來了。”
“你們吵架了？”
“分手了。”m|
梁雨難受地詢問：“是因為你和林英嗎？”
“嗯。”
梁雨安靜地看著她，沈默許久才說：“我今天才看到新聞。”m
“那天是我和林英第一次見面。”陳硯心說，“我被臺裏高層設計了，他們就是想制造出一些爆炸性的新聞，去報覆想要讓bigspy消失的財閥，很可笑吧，他們還想利用李翊賢去抗衡，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這是你和李翊賢分手的理由嗎？”梁雨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陳硯心沒有回答，但她的猶豫已經給出了答案。好半晌，她才說道：“我不想耽誤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耽誤我，我準備辭職，也想好了以後的去路，如果李翊賢……”
她忽然噤聲。
“如果李翊賢怎麽樣？”梁雨看著她。
“沒什麽。”陳硯心搖了搖頭，“我選擇分手也不是完全為了他。”
是因為她的人生出現了反噬，這讓她不得不快速整合自己的狀態，否則她的信仰乃至人格會崩塌。
梁雨沒有追問，她太害怕自己說錯話惹得陳硯心不開心，她小心翼翼地出門，將帶來的飯菜整理好端進臥室。
陳硯心楞了一下，說：“我不餓。”
梁雨說：“你早晨吃飯了嗎？”
陳硯心垂下眸：“沒有。”
“先吃飯吧。”梁雨溫溫柔柔地說，“你有什麽想說的，想做的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幫助你，不要排斥別人的好意，陳硯心，你這樣太讓人心疼了。”
陳硯心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想吃。”
“那你想做什麽？整理那些不好的言論嗎？我來幫你好不好，我讓許嘉陽一起。”梁雨哭著說，“你現在工作沒了，戀愛也沒了，你不能連命都不要了吧。”
梁雨的話是對的，她看到了陳硯心的迷茫。
陳硯心從床上起身，短暫的眩暈讓她頓住腳步，隨即她將梁雨端來的飯菜端到餐桌上。
吃完飯，她又去整理資料。
整整一個星期，她都沒有出門。
梁雨曾問過她：“分手，是誰提的？”
“是我。”陳硯心聲音淡淡的。
梁雨非常不理解：“為什麽啊，就因為不想讓他參與到你們臺裏設計的戰爭嗎？”
“嗯。”陳硯心對著她招招手，將電腦屏幕轉來，說，“你看，自從新聞被爆之後，博維股市大漲。”
梁雨看不懂，搖了搖頭，坐在床上，喃喃道：“所以呢，你想證明你的決定沒有錯。”
“嗯。”
李翊賢網絡風評大逆轉，連帶著博維集團市值也增高。
梁雨懂得陳硯心的意思，她只是心疼過去這麽久，網絡對她的謾罵竟然還未消停。
“兩年前我拍下李翊賢的車禍進行報道，再到後來拍下他在家裏拿外賣，所有的報道內容都是我親自攥寫，其中真真假假我太清楚了。”陳硯心掖了掖耳邊碎發，說，“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自己的。”
“你真是……”梁雨覺得可惜，“你都不問問人家李翊賢願意不願意……”
陳硯心頓了會兒，說：“我已經對他夠好了。”
梁雨一臉問號：“他會這樣認為嗎？”
“不知道。”
梁雨幾乎驚掉下巴，就算分手只需要一個人的離開，但這話聽到耳裏仍讓她感到一絲不可思議，她說：“陳硯心，你怎麽這樣啊，你能不能為你自己想想啊。”
“我實話告訴你，他對我很好，好到他身邊所有的朋友都看我不順眼，好像我是天大的壞人，是勾引李翊賢的狐貍精，他只要和我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會身敗名裂。我以前覺得，他們的看法算什麽，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陳硯心笑了下，隨即又嘆了口氣。“現在想想，他們眼光獨到。”
梁雨黑了臉：“你別這樣說自己。”
她這幾天，已經在網上看夠了黑陳硯心的視頻和評論，實在受不了陳硯心妄自菲薄。
她說：“你有沒有想你的以後呢。”
陳硯心沈默了。
她的以後。
“你不和李翊賢分手，身後好歹還有個人能護著你。”梁雨說，“現在可好了，不管是bigspy，還是英信、博維，都將你視做眼中釘，肉中刺，還有——還有那個叫遲涔的，你的信息就是她的粉絲人肉出來的。”
“我會起訴的。”
“打官司耗費精力時間，等你贏了，天早都變了。”梁雨說，“你怎麽就這麽軸呢。”
“而且——”她義正嚴辭道，“你怎麽能讓李翊賢誤會你出軌啊，都分手了不能好聚好散嗎？你這樣讓他怎麽想你啊。”
梁雨又要哭了，她覺得陳硯心和李翊賢在一起這一年，是陳硯心狀態最好的一年，就連陳橋望都格外安寧。
“他……”陳硯心想了想，說，“他愛怎麽想怎麽想。”
李翊賢是天之驕子，即使在她這裏受了挫，也會在別的地方彌補回來。
他性子高傲，能問出那樣的話已是極限，而她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與他而言是侮辱，怎麽會再回頭。
陳硯心用了很長時間相信李翊賢是愛她的，她心裏一直清楚，他們是處於兩個世界的人，即使他用了很多方法讓她在人脈背景上更上一層樓，但無疑都被她搞砸了。
“你愛他嗎？”梁雨不甘心地問。
陳硯心說：“這不重要。”
梁雨難過的搖了搖頭，此刻的陳硯心銅墻鐵壁，但她仍然感到她在強撐。
網絡那些謾罵，她看一眼都難受，陳硯心挺了那麽久不澄清，為的卻是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像曾經那樣，為博維、李翊賢博一個好名聲。
子彈飛完了，快要墜落時。
陳硯心終於編輯好措辭，發表聲明，作為bigspy的記者，她按照上級領導指示前往林英私人聚會，在此之前從未與英信集團總裁林英見過面，與李翊賢是正常戀愛關系，現已分手。
網絡並非法外之地，所有對她進行不實謾罵誹謗的網友以及發出她與林英新聞的bigspy，都應該接受法律嚴懲。
評論區一片嘩然。
“被老東家制造緋聞，背後得罪人了吧。”
“早就說嘛，有誰能背著遲涔和林英搞緋聞，除非不怕死的。”
“太可怕了，這是被人做局了。”
“兩年前拍到李翊賢和女模特的車禍，兩年後和李翊賢戀愛分手，不是我說，姐你是真牛逼。”
發表聲明之後，陳硯心的電話幾乎被人打爆。
她統統掛斷，只接通陳橋望的。
陳橋望幾乎在怒吼：“陳硯心，網上那些人為什麽罵你，他們憑什麽罵你！”
陳硯心沒想到陳橋望也會知道這件事，而她這段時間來的沈寂，令她完全忘記提前安撫他。
“爸，你先沈下心來。”陳硯心說，“那些都是假的，你放心好了。”
陳橋望就想問一句：“你和李翊賢分手了？”
“嗯。”陳硯心說，“是我提的。”
陳橋望心裏疼：“工作也辭了。”
“您不用擔心。”陳硯心說，“我早就不想幹了，辭職是好事。”
“你一點兒都不難受嗎？”
“我還好。”
陳橋望嘆了一口氣：“我看到那些人罵你，我心都要疼死了！”
陳硯心沈穩了幾天的心情忽然跌宕起來，她可以接受那些謾罵和汙蔑，憑什麽她的家人要替她承擔這份痛苦呢。
到了晚上，陳硯心的未接來電依舊很多。
除了吳辰和安瑞，以前臺裏的同事沒有慰問她的情況。陳青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為的卻是和她談條件，但陳硯心心意堅定，所以自認為和bigspy 沒有談判的必要。
除此之外，就連遲鏡爻和陸赫時也發來消息詢問她的現狀。
陳硯心想，他們可能是替李翊賢詢問，也可能是為遲涔。總而言之，八卦心理居多，她太了解遲鏡爻和陸赫時對她的看法，也許陸赫時對她有過非分之想，但遲鏡爻打心裏看不上她。m
夜深。
敲門聲格外溫柔。
陳硯心站在門內，透過貓眼看向門外。
鐘錦心站得筆直，一只口罩罩住了大半張臉。
許久未見，陳硯心沒想到鐘錦心會再次主動出現在她面前。
她緊張到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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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心淡淡地說：“我在家。”
該來的始終會來, 她沒必要退縮，可面對也是難題，她是真的心裏很亂, 她知道李翊賢也為此受到影響，但她不想告訴他真相。
她萌發了與李翊賢分手的想法。
想法一經產生, 便如藤蔓瘋長，迅速纏繞深入五臟六腑。
門被敲響，她忐忑不安的情緒卻在一瞬間冷漠沈靜下來。她打開了門, 擡眸的時候，看到了臉色極沈的李翊賢。
和好這段時間，陳硯心很少見到李翊賢這種表情, 幾乎沒有過。
他很生氣，氣到五指收攏, 手指發顫，陳硯心應該向他解釋的, 因為一年來她總是這樣溫柔, 他們太久沒有劍拔弩張。
李翊賢向前邁進一步, 陳硯心後退了一步。
他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她的這一舉動, 同時也被她的後退深深灼傷。
“你要不——辭職吧。”
“你沒理由決定我。”陳硯心想都沒想，似乎這句話被她藏在心裏很久, 就差脫口而出。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李翊賢皺著眉。
“告訴你有用嗎？”陳硯心看著他。
李翊賢沒回答。
陳硯心不知道李翊賢發生了什麽，被人指著鼻子罵到狗血淋頭, 這對於傲慢無禮的他來說有多麽憋悶。
“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情。”陳硯心下定決心要和李翊賢分手, 但是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臟像是被蟄了一下, 不可控制地紅了眼眶。
李翊賢擡眸看著她，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心裏卻如同波濤洶湧，冷冷地出聲：“你不解釋？”
陳硯心是該向他解釋，但憑借他的性子，知道真相後，可能會順著bigspy的陰謀發展。但也許會顧及遲涔的感受，也許……會最大程度的為了保護她，和遲涔以及bigspy決裂。
她說：“我沒什麽好解釋的。”
深吸一口氣，又說：“李翊賢，我們分手吧。”
李翊賢不想聽她說廢話，他驟然提高音量：“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麽？”
他氣不打一出來，伸手拉住陳硯心，轉身抵在玄關處，鼻息掃在她臉上，“你把我當什麽了？”他咬牙切齒地問，“陳硯心，你到底有沒有心？”
陳硯心看著他：“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能體會我現在的感受——”
“我不能，我是永遠不能理解玩弄別人真心的人。”他猩紅著一雙眼，氣得像是心臟被撕碎碾在腳底。他大聲質問，“我們是什麽關系？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李翊賢真的不懂了，前幾天還好好的，也有越來越好的趨勢。為什麽現在猝不及防的碎了？
他一點兒都不信，所以來問她。
陳硯心發誓她不想哭，可淚水卻止不住。
她聲音卻是冷的：“你就當我是別人說的那樣。”
他松開緊緊貼合於她的手，緩緩向後撤退，眸裏滿是難以置信，遲涔和他說，陳硯心爬了林英的床。
他不信。
李翊賢想象不到陳硯心騙他的理由。
陳硯心永遠忘不掉他的神情，她差一點兒就想告訴他那不是真相。他的表情真的太難過了，幾乎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絕望，他幻想與她的未來，還有兩年來的情感，在今天這個時刻統統粉碎了。
陳硯心想象不到這種表情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只是沒有多久，李翊賢就變了臉色，他不緊不慢地勾起唇角，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他對陳硯心說：“你想分手，不用編瞎話來騙我。”
“我不會對你死纏爛打。”
陳硯心痛苦地別過臉去，同時心裏的愧疚也有一點點消散。
她還是習慣李翊賢的尖酸刻薄，那樣會讓她更加下定決心斬斷這段關系。
“這段時間——我像條狗一樣，被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甚至都不敢對你大聲說話，就怕你一生氣鬧分手，不理人。我對你仁至義盡，你他媽卻說，你給老子戴綠帽子了。”
“陳硯心，你有種——”
她就站在他面前，默不作聲地哭。只穿一件單薄的衣服，身體瘦弱到像是一陣風就能刮倒。
即使不化妝，那張臉也異樣出眾，只是她哭了，所以顯得格外落魄。
李翊賢很難想象自己這兩年著了什麽魔，愛她愛到變了太多。
和他的炙熱偏愛相比，她的情感更像是施舍。
她就像是渾身上下布滿荊棘的木偶，哪怕他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也不相信。
和她相比，他也太不淡定了。
如果是別人，李翊賢大概會起殺意。
但是陳硯心，他還是心軟了。
“你騙我？”
他緊緊攥著拳頭，他還是不甘心。
陳硯心擡手抹掉了淚水，沈默了會兒，然後回道：“我希望你就當沒認識過我。”
李翊賢臉色更沈：“就這句？”
“其他的……”她淡淡地說，“希望你越來越好吧。”
“你為什麽騙我？”李翊賢看著她，仍是難以置信，“為了甩掉我？”
陳硯心嘆了一口氣，似乎不想回答。
李翊賢覺得她是後悔的，但他又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沒有。”
李翊賢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用一種極其難受的哭腔告訴他：“我不愛你。”
李翊賢咬緊牙關，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拳頭攥得那麽緊，他的心臟驟然疼了一下，疼得他快要死過去。
然而他卻笑了：“陳硯心，你有種。”
“你他媽有種就一直這樣，以後別跪在老子面前求我！”他氣得發抖，聲色發顫，毫無征兆出拳，一拳砸在她耳邊的墻面。
“砰”得一聲，陳硯心瞪大了眼睛，她好像聽到了什麽東西炸裂的聲音，接著是液體流動。
陳硯心害怕得動也不敢動，她忽然想起剛開始認識李翊賢的時候，他就是這麽桀驁不馴，甚至還帶有一絲狠戾，但因為在一起後他為她變了太多導致她都快忘記他本是多麽張狂的人。
一種無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甚至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可她也知道，他不會再信她了。
“我到底對你哪點不好，要讓你這樣踐踏我。”
“我他媽就這麽賤，非得在你這棵樹上吊死。”
“你他媽拿我當跳板？”
陳硯心聽到他手指血液順著墻面流淌的聲音，也聽到他充滿可笑的自嘲。
她死死咬緊下唇，知道他已經開始恨她了，這種恨也許是一輩子，她忽然感到一種巨大的疲倦。她曾經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然而夢境再美也有醒來的一刻。
他忽然扯開她單薄的衣服，撕開她所有表面的偽裝、遮掩。
“你想過後果嗎？”
他給了她一個漫長痛苦的夜晚，痛苦到陳硯心覺得李翊賢活該被她這樣對待。
她當然記得一開始對他的印象——目中無人，麻木不仁。
他沒有心。
但是……李翊賢何嘗不痛。
---
梁雨是在第二天中午敲響了陳硯心的家門，她提前打過電話，知道陳硯心在家，但在久久敲門無人來開的時候，心裏莫名慌了一下。
好在她有陳硯心家裏的備用鑰匙。
梁雨將東西放在櫃子上，正要換鞋，一擡眼看見墻面上一團炸裂開來的紅色，嚇了一跳。她起先沒認出是什麽，盯了好半晌，才察覺到也許是血，心裏更害怕了。
“陳硯心？你在家嗎？”
梁雨緩緩地走進房子，在客廳和廚房掃視一圈沒看到人，心驚膽顫地走到臥室門口，知道看見陳硯心坐在床上看電腦，一口氣才松了下來。
她快要嚇死了。
從她被許嘉陽提醒陳硯心和英信集團總裁林英傳緋聞後，她便請了假直奔陳硯心家裏，她一點都不相信網上傳聞，很擔心朋友的現狀。
梁雨沒發現陳硯心的異常。
她坐到她身旁，才發現電腦滿屏竟然都是網友對陳硯心的謾罵。
“你看這些幹什麽？”她詫異地問。
“我要收集證據。”陳硯心對她說，“我會起訴它們。”
梁雨擔憂地看著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她竟然覺得陳硯心鎮定得有些可怕，如果悲傷或者難過，她一定會好好哄著，但顯然陳硯心並不是這樣。
梁雨抿了抿唇，試探性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陳硯心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可是梁雨每看一眼屏幕上的惡評都覺得揪心，她百爪撓心，不知道怎麽阻止，最後竟然在一旁哭了出來。
陳硯心沒有預料，猝不及防地轉過臉，只說了一句梁雨，莫名哽咽。
“你別看那些了。”梁雨吸了吸鼻子，說，“你休息一會兒吧，我不知道怎麽哄你，但我覺得你特別不正常，我害怕……”
陳硯心說：“你不用害怕。”
梁雨收起了她面前的電腦，放在書桌上，轉過身問她：“你家墻面上那一灘……是血嗎？怎麽回事啊？”
陳硯心想起昨晚李翊賢用力砸向墻面的那一拳，血肉綻開。
“是李翊賢。”她說，“昨晚李翊賢來了。”
“你們吵架了？”
“分手了。”m|
梁雨難受地詢問：“是因為你和林英嗎？”
“嗯。”
梁雨安靜地看著她，沈默許久才說：“我今天才看到新聞。”m
“那天是我和林英第一次見面。”陳硯心說，“我被臺裏高層設計了，他們就是想制造出一些爆炸性的新聞，去報覆想要讓bigspy消失的財閥，很可笑吧，他們還想利用李翊賢去抗衡，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這是你和李翊賢分手的理由嗎？”梁雨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陳硯心沒有回答，但她的猶豫已經給出了答案。好半晌，她才說道：“我不想耽誤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耽誤我，我準備辭職，也想好了以後的去路，如果李翊賢……”
她忽然噤聲。
“如果李翊賢怎麽樣？”梁雨看著她。
“沒什麽。”陳硯心搖了搖頭，“我選擇分手也不是完全為了他。”
是因為她的人生出現了反噬，這讓她不得不快速整合自己的狀態，否則她的信仰乃至人格會崩塌。
梁雨沒有追問，她太害怕自己說錯話惹得陳硯心不開心，她小心翼翼地出門，將帶來的飯菜整理好端進臥室。
陳硯心楞了一下，說：“我不餓。”
梁雨說：“你早晨吃飯了嗎？”
陳硯心垂下眸：“沒有。”
“先吃飯吧。”梁雨溫溫柔柔地說，“你有什麽想說的，想做的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幫助你，不要排斥別人的好意，陳硯心，你這樣太讓人心疼了。”
陳硯心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想吃。”
“那你想做什麽？整理那些不好的言論嗎？我來幫你好不好，我讓許嘉陽一起。”梁雨哭著說，“你現在工作沒了，戀愛也沒了，你不能連命都不要了吧。”
梁雨的話是對的，她看到了陳硯心的迷茫。
陳硯心從床上起身，短暫的眩暈讓她頓住腳步，隨即她將梁雨端來的飯菜端到餐桌上。
吃完飯，她又去整理資料。
整整一個星期，她都沒有出門。
梁雨曾問過她：“分手，是誰提的？”
“是我。”陳硯心聲音淡淡的。
梁雨非常不理解：“為什麽啊，就因為不想讓他參與到你們臺裏設計的戰爭嗎？”
“嗯。”陳硯心對著她招招手，將電腦屏幕轉來，說，“你看，自從新聞被爆之後，博維股市大漲。”
梁雨看不懂，搖了搖頭，坐在床上，喃喃道：“所以呢，你想證明你的決定沒有錯。”
“嗯。”
李翊賢網絡風評大逆轉，連帶著博維集團市值也增高。
梁雨懂得陳硯心的意思，她只是心疼過去這麽久，網絡對她的謾罵竟然還未消停。
“兩年前我拍下李翊賢的車禍進行報道，再到後來拍下他在家裏拿外賣，所有的報道內容都是我親自攥寫，其中真真假假我太清楚了。”陳硯心掖了掖耳邊碎發，說，“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自己的。”
“你真是……”梁雨覺得可惜，“你都不問問人家李翊賢願意不願意……”
陳硯心頓了會兒，說：“我已經對他夠好了。”
梁雨一臉問號：“他會這樣認為嗎？”
“不知道。”
梁雨幾乎驚掉下巴，就算分手只需要一個人的離開，但這話聽到耳裏仍讓她感到一絲不可思議，她說：“陳硯心，你怎麽這樣啊，你能不能為你自己想想啊。”
“我實話告訴你，他對我很好，好到他身邊所有的朋友都看我不順眼，好像我是天大的壞人，是勾引李翊賢的狐貍精，他只要和我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會身敗名裂。我以前覺得，他們的看法算什麽，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陳硯心笑了下，隨即又嘆了口氣。“現在想想，他們眼光獨到。”
梁雨黑了臉：“你別這樣說自己。”
她這幾天，已經在網上看夠了黑陳硯心的視頻和評論，實在受不了陳硯心妄自菲薄。
她說：“你有沒有想你的以後呢。”
陳硯心沈默了。
她的以後。
“你不和李翊賢分手，身後好歹還有個人能護著你。”梁雨說，“現在可好了，不管是bigspy，還是英信、博維，都將你視做眼中釘，肉中刺，還有——還有那個叫遲涔的，你的信息就是她的粉絲人肉出來的。”
“我會起訴的。”
“打官司耗費精力時間，等你贏了，天早都變了。”梁雨說，“你怎麽就這麽軸呢。”
“而且——”她義正嚴辭道，“你怎麽能讓李翊賢誤會你出軌啊，都分手了不能好聚好散嗎？你這樣讓他怎麽想你啊。”
梁雨又要哭了，她覺得陳硯心和李翊賢在一起這一年，是陳硯心狀態最好的一年，就連陳橋望都格外安寧。
“他……”陳硯心想了想，說，“他愛怎麽想怎麽想。”
李翊賢是天之驕子，即使在她這裏受了挫，也會在別的地方彌補回來。
他性子高傲，能問出那樣的話已是極限，而她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與他而言是侮辱，怎麽會再回頭。
陳硯心用了很長時間相信李翊賢是愛她的，她心裏一直清楚，他們是處於兩個世界的人，即使他用了很多方法讓她在人脈背景上更上一層樓，但無疑都被她搞砸了。
“你愛他嗎？”梁雨不甘心地問。
陳硯心說：“這不重要。”
梁雨難過的搖了搖頭，此刻的陳硯心銅墻鐵壁，但她仍然感到她在強撐。
網絡那些謾罵，她看一眼都難受，陳硯心挺了那麽久不澄清，為的卻是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像曾經那樣，為博維、李翊賢博一個好名聲。
子彈飛完了，快要墜落時。
陳硯心終於編輯好措辭，發表聲明，作為bigspy的記者，她按照上級領導指示前往林英私人聚會，在此之前從未與英信集團總裁林英見過面，與李翊賢是正常戀愛關系，現已分手。
網絡並非法外之地，所有對她進行不實謾罵誹謗的網友以及發出她與林英新聞的bigspy，都應該接受法律嚴懲。
評論區一片嘩然。
“被老東家制造緋聞，背後得罪人了吧。”
“早就說嘛，有誰能背著遲涔和林英搞緋聞，除非不怕死的。”
“太可怕了，這是被人做局了。”
“兩年前拍到李翊賢和女模特的車禍，兩年後和李翊賢戀愛分手，不是我說，姐你是真牛逼。”
發表聲明之後，陳硯心的電話幾乎被人打爆。
她統統掛斷，只接通陳橋望的。
陳橋望幾乎在怒吼：“陳硯心，網上那些人為什麽罵你，他們憑什麽罵你！”
陳硯心沒想到陳橋望也會知道這件事，而她這段時間來的沈寂，令她完全忘記提前安撫他。
“爸，你先沈下心來。”陳硯心說，“那些都是假的，你放心好了。”
陳橋望就想問一句：“你和李翊賢分手了？”
“嗯。”陳硯心說，“是我提的。”
陳橋望心裏疼：“工作也辭了。”
“您不用擔心。”陳硯心說，“我早就不想幹了，辭職是好事。”
“你一點兒都不難受嗎？”
“我還好。”
陳橋望嘆了一口氣：“我看到那些人罵你，我心都要疼死了！”
陳硯心沈穩了幾天的心情忽然跌宕起來，她可以接受那些謾罵和汙蔑，憑什麽她的家人要替她承擔這份痛苦呢。
到了晚上，陳硯心的未接來電依舊很多。
除了吳辰和安瑞，以前臺裏的同事沒有慰問她的情況。陳青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為的卻是和她談條件，但陳硯心心意堅定，所以自認為和bigspy 沒有談判的必要。
除此之外，就連遲鏡爻和陸赫時也發來消息詢問她的現狀。
陳硯心想，他們可能是替李翊賢詢問，也可能是為遲涔。總而言之，八卦心理居多，她太了解遲鏡爻和陸赫時對她的看法，也許陸赫時對她有過非分之想，但遲鏡爻打心裏看不上她。m
夜深。
敲門聲格外溫柔。
陳硯心站在門內，透過貓眼看向門外。
鐘錦心站得筆直，一只口罩罩住了大半張臉。
許久未見，陳硯心沒想到鐘錦心會再次主動出現在她面前。
她緊張到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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